參觀甲午故地 接受愛國主義教育
劉步蟾的二三事
撤旗事件
1894年11月13日,就在平壤、大東溝海陸兩敗,北洋海軍旅順基地危如累卵之際,光緒下達了一道諭旨:"瑯威理前在北洋海軍,頗著成效。自該員請假回國后,漸就廢弛,以致本年未能得力,亟應力加整頓。著總稅務司赫德傳諭瑯威理,迅即來華,以備任使。此外,堪勝管帶、駕駛各洋員,并著瑯威理悉心選募,酌帶前來。切勿遲緩。"且不說一廂情愿地對一個英國軍官下旨之舉是何等的可笑,何等的荒謬,即便瑯威理(WilliamMetcalfeLang)真的遵旨來華,就能扭轉(zhuǎn)乾坤么?
瑯威理何許人也?值得這么興師動眾,視若救星,樛,英國海軍軍官。1882年秋天,瑯威理應聘來北洋海軍,任副提督銜總查,負責北洋艦隊的組織、操演、教育和訓練,樛碚J真按照英國海軍的條令訓練,和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合作融洽。丁汝昌曾私下評論:"洋員之在水師,較得實益者,瑯總查為前列……其人品亦以瑯為較,平日認真訓練,訂定章程,與英國一例,曾無暇晷。即在吃飯之時,亦復心手互用,不肯稍懈……瑯亦深得各管駕、弁兵之心,于今尚有去后之思,可驗諸口碑。"
中法戰(zhàn)爭爆發(fā)后,瑯威理因英宣布局外中立而回避,去職回國。1886年1月已升任英國海軍上校的瑯威理應邀重返,5月海軍大閱,被授予二等第三寶星并賞給提督銜。以后李鴻章在發(fā)瑯威理的文電中,時有"提督銜瑯威理"或"丁瑯兩提督"的稱呼。
就是這個瑯威理,劉步蟾卻偏偏不買他的賬。
劉步蟾1877年3月啟程往英國。因其在福建船政學堂成績,且英文,得直接上英艦實習,先是10690噸的舷炮型鐵甲艦 "馬那杜"號(Minotaur),后一艘是5000噸的鐵殼無裝甲巡航艦"拉里"號(Raleigh),都是正規(guī)的戰(zhàn)斗艦只。1879年 (光緒五年)夏自英返國后,任蚊炮船"鎮(zhèn)北"號管帶。1882年7月,奉命與其他人員赴德國學習駕駛 "定遠"等新造艦只。1885年夏,隨"定遠"等艦回國,派充"定遠"管帶。1888年9月,北洋海軍正式成軍,任右翼總兵兼旗艦"定遠"號管帶。
瑯威理加入北洋海軍以前在英海軍服役的艦只,主要是排水量有限的輔助性艦只,大多是只有幾百噸重、毫不起眼的小炮艦。劉步蟾在英國學習時,上的是英國大艦,可說是見過大世面。有了這樣的背景,在劉步蟾的眼里,瑯威理亦不過爾爾。嚴格管理,積極地說是認真負責,消極地說就是嚴厲而近乎霸道,這不能不引起軍中將弁的反彈。
1890年2月,北洋艦隊南下避凍。24日,丁汝昌率"致遠"等四艦至海南一帶操巡,留"定遠"、"鎮(zhèn)遠"等艦在香港維修。3月6日,劉步蟾命令降下提督旗換升總兵旗,樛懋敿促|(zhì)問:"丁提督離職,有我副職在,為何撤下提督旗?"劉步蟾答:"海軍慣例如此。"瑯威理立即致電質(zhì)問李鴻章。次日,李鴻章致電北洋海軍第二號人物,左翼總兵林泰曾:"瑯威理昨電請示應升何旗,《章程》內(nèi)未載,似可酌制四色長方旗,與海軍提督有別。"北洋海軍提督旗圖形為黃灰黑藍紅五色,角上飾以錨形。而總兵旗為黑、綠、紅三色。制四色旗是調(diào)和折衷之語,但也明確表明了北洋海軍只有一個提督。6月25日,北洋艦船返回威海衛(wèi),丁、瑯一同赴津與李鴻章面談。李鴻章明確以劉步蟾為是,瑯威理當場請辭,李鴻章沒有猶豫,接受了他的請求。
劉步蟾利用丁汝昌離開的機會制造"撤旗事件",是動了點心機的,樛韨性強、脾氣暴躁,劉步蟾不能與之很好地合作,有性格方面的沖突,但更重要的還是,劉步蟾的這一行動契合、觸動了李鴻章的一個心結。清海軍創(chuàng)始,籌海大員曾國藩、李鴻章等人,即謹防太阿倒持,軍權旁落而任由洋人掌控。李鴻章如此斷然的處理,古今中外,概莫能外,無可厚非。它表明了官方在主權問題上決不退讓,不能受洋人的挾持。
瑯威理盡責,肯投入,為北洋海軍的近代化建設做出了貢獻,這是事實。但時人乃至今人一股腦地說他是的海軍人才則未必,至于光緒之視其為拯救北洋海軍的救星,則更是歇斯底里心態(tài)的大發(fā)作。今天我們評價洋員的作用,更應該持平而論,不能無限拔高、溢美。因劉步蟾氣走瑯威理,而過度渲染劉步蟾的責任,也不是客觀公正的。不把歷史的內(nèi)容還給歷史,就不會有真相。
鐵面無情
劉步蟾的戰(zhàn)友池仲佑曾這樣評價劉步蟾:"豪爽有不可一世之概",還說他"治軍嚴肅,凜然不可犯"。論國事、軍事,常"忠憤激昂,流露于言詞之間,而不自覺"。從前面撤旗事件,已可見出劉步蟾的"不可一世之概";而說他"凜然不可犯",大概是說劉步蟾愛憎分明,嫉惡如仇。這可從下面兩個故事略窺一斑。
1894年9月17日,北洋艦隊與日本聯(lián)合艦隊血戰(zhàn)于大東溝。作為艦隊戰(zhàn)術實施的指揮官,劉步蟾在丁汝昌受傷后,又肩負其"代為督戰(zhàn)"的責任。他 "指揮進退","尤為出力",以 "定遠"、"鎮(zhèn)遠"二鐵艦苦撐危局,卒"轉(zhuǎn)敗為功"。而"濟遠"艦管帶方伯謙"臨陣退縮",在"致遠"被擊沉后,即"首先逃走"。戰(zhàn)后朝廷下令將其"即行正法,以肅軍紀"。其時,方伯謙的閩籍同鄉(xiāng)、船政學堂的同學,紛紛設法謀求營救。方伯謙的逃跑,是有目共睹的事實,既然已經(jīng)下令問斬,自然是救不了的。雖然戰(zhàn)時大家一起拼戰(zhàn),命懸,對逃者深惡痛絕,如"來遠"艦就曾向脫逃的"濟遠"、"廣甲"開炮泄憤。但戰(zhàn)斗已經(jīng)結束,命也保住了。一些人又轉(zhuǎn)過臉來,樂意做一點姿態(tài)給世人特別是自己的同鄉(xiāng)們看。于是,幾位艦長相偕來找劉步蟾,欲約劉步蟾一起為方伯謙向上求情。
劉步蟾和方伯謙同樣是福州同鄉(xiāng),少小即一道進福建船政學堂,成為船政一期的畢業(yè)生,又一道出洋赴英國學習,再長期在北洋海軍共事,諸般關系,在人們的眼里,似乎劉步蟾沒有不參與救方的理由。但劉步蟾在處理這個問題上,光明磊落,旗幟鮮明,連半點姿態(tài)都不肯作。他對前來的幾位艦長斬釘截鐵地說:"此吾不與也。且大東溝之役,彼固知全軍將覆,而欲脫身事外,袖手以觀我輩之淪亡,彼已于大局何?"
1894年11月14日,左翼總兵、"鎮(zhèn)遠"艦管帶林泰曾指揮鐵甲艦進威海灣西口時,因為潮漲風溜導致浮標移動,鐵艦被暗礁撕破。這只是一起交通肇事,且受害者僅僅是自己。不幸中之不幸的是,它發(fā)生在一個特殊時期,其時,兵敗如山倒,北洋艦隊殘存的6艘軍艦寄托著朝廷轉(zhuǎn)危為安的希望。作為這起事故的主要責任人,林泰曾既不可能以"客觀原因"為借口,又不可能卸責于他人,心如火焚,痛不欲生,急急往見劉步蟾,欲與商酌辦法。作為同鄉(xiāng)兼同學,劉步蟾和林泰曾還有一層更加特殊的關系--姻親。為了讓左膀右臂緊密團結,丁汝昌做了月下老人,牽線搭橋,讓劉步蟾的兒子娶了林泰曾的女兒。這位"有烈士風"的劉步蟾,面對失去鐵甲艦的揪心之痛,面對這自己的兒女親家,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。他痛心疾首,捶胸頓足,說:"鎮(zhèn)"、"定"兩船系國家保障,朝廷多次明降諭旨,諄戒保護,爾奈何竟將裂壞,更有何面目見人耶?
林泰曾較后"引義輕生","良可憫惜",加上在方伯謙一案中的表現(xiàn),劉步蟾的作為能夠為人們所理解么?恐怕未必。事實上,不徇私情的劉步蟾,這位曾經(jīng)的所謂"閩黨"頭兒,不僅因此而惹惱了鄉(xiāng)親和同學,也開罪了軍中的洋員,更得罪了方伯謙的后代。如,戰(zhàn)后為方伯謙翻案的《冤海述聞》一書,痛誣劉步蟾私改電報;而為我們記錄了上述兩個故事的"廣甲"艦管輪盧毓英,則斥其為"真小人哉";英籍洋員戴樂爾(WilliamFerdinandTyler)在30多年后推出的回憶錄里,仍對其極盡攻擊之能事,大泄其憤;方伯謙的家人更是遷怒于劉,一口咬定方伯謙"是被劉步蟾害死的"。直到上個世紀60年代的一部愛國主義教育影片 《甲午風云》,還把劉步蟾描繪成一個大花臉。一個人要堅持原則,總是難的。
茍喪艦 將自裁
1893年6月29日(光緒十九年五月十六日),李鴻章給丁汝昌發(fā)來一封電報:
倫敦電英國 "干巴丹"鐵艦碰沉"維多利亞"兵船情形:頃聞二船因列陣換位次而相碰。"維多利亞"當受碰之時,提督即令將該船向淺水處行走,可期設法保護。惟船首登時沉沒,提督見無可救藥,因下令曰:諸位請各救一己性命,我身為提督,船存與存,船亡與亡,無可逭也。等語。提督立在天臺上寸步不移,未及,船即翻覆沉沒。當其沉下之時,聞有大炸裂聲兩次云。鴻。
這說的是7天前在地中海發(fā)生的一起英國兩艘萬噸巨艦在操演中發(fā)生碰撞的事故。由于英國海軍地中海艦隊司令海軍中將GeorgeTryon爵士指揮上的錯誤,導致旗艦Victora號被另一艘領隊艦10,600噸的Camperdown戰(zhàn)列艦撞沉,358人喪生。Tryon將軍較后的遺言是:"這完全是我的錯!"
不同的文化背景,不同的思維習慣,李鴻章觀察問題的角度自然有些特別,他似乎在告訴北洋海軍的將領們,應該值得弘揚和提倡的精神是:"我身為提督,船存與存,船亡與亡。"大東溝一戰(zhàn),鄧世昌、林永升、黃建勛、林履中相繼拒救殉節(jié),除了清軍的軍規(guī)之外,另一個可能的原因就是,李鴻章電報的導向作用仍在持續(xù)發(fā)酵。作為北洋海軍的高級將領,劉步蟾在戰(zhàn)爭中也同樣發(fā)出了慷慨的誓言:"茍喪艦,將自裁。"
大東溝一戰(zhàn),由于船速慢、缺乏速射炮、缺乏高威力的開花彈、缺優(yōu)質(zhì)燃煤、無船醫(yī)等原因,北洋海軍苦戰(zhàn)不勝,看著自己的戰(zhàn)友浴血奮戰(zhàn),做著無謂的犧牲,大家心情的苦悶臻于至極,戰(zhàn)后形成了丁汝昌"非身親督隊,別無作氣之術"的局面。言官濫施攻擊,朝廷的不信任("拔丁"易將,推薦了數(shù)人卻沒有兩度代理提督的劉步蟾),對性格剛烈的劉步蟾來說,